常识告诉我们,只有生命体存在内在感受。兔子、老虎、老鼠都有感觉、感知和体验;桌子、石头和化学分子则没有这些。泛灵主义者否定这种常识,认为即使是最小的物质——比如电子和夸克——都有某种非常基本的体验;电子有内在感受性。
反对泛灵主义的人给出的主要理由是泛灵主义太“疯狂”,而且“很明显是错误的”。他们认为,假设电子有某种基本的内在感受,这违背了直觉,所以泛灵主义的真理性很值得怀疑。但许多广为接受的科学理论也很疯狂,不符合常识。爱因斯坦宣称,时间流逝的速度会快速地降低。根据量子力学的标准解释,只有在被测量时,粒子才有确定的位置。
Panpsychism is crazy, but it’s also most probably true – Philip Goff | Aeon Ideas
Common sense tells us that only living things have an inner life. Rabbits and tigers and mice have feelings, sensations and experiences; tables and rocks and molecules do not. Panpsychists deny this datum of common sense. According to panpsychism, the smallest bits of matter – things such as electrons and quarks – have very basic kinds of experience; an electron has an inner life.
另一个例子是达尔文的进化论。根据进化论,人由猿演变而来。这也与我们看待世界的常识非常不一致,至少进化论和相对论在被提出来之初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现在没有人会把这些违背常识的理论不当回事。为什么我们要拿常识来判断这个真实的世界是以怎样的方式运行的呢?
毫无疑问,现在许多人都愿意接受狭义相对论、自然选择和量子力学,尽管这些理论不可思议,违背了先于理论的常识。这表明人们尊重得到科学检验的理论。如果我们针对某些理论假设找到了科学严谨的证据,我们都准备好了修正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但是在缺乏严密的实验证据时,人们不愿意将意识看作电子的属性。
支持某个理论的科学证据并非只是在于这个理论解释了某些现象,也在于这个理论对这些现象做出了最好的解释。在这里,判断一个理论是优是差在于这个理论是否比与它竞争的理论更加简约,优美,合乎事实,能够以更少的语言合理地解释更多的现象。
假如我们有两个理论,即理论A和理论B,它们都能解释我们观察到的结果,但是理论A提出了4条基本假定原则,理论B提出了15条基本假定原则。虽然两者都能解释观察所得的数据,但理论A更胜一筹,因为它对这些数据做出了更简约的解释。
以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为例。狭义相对论取代了先前的洛伦兹理论(洛伦兹变换最初用来调和经典电动力学和牛顿力学之间的矛盾,后来成为狭义相对论中的基本方程组),不是因为狭义相对论能够解释任何洛伦兹理论不能解释的观察结果,而是因为爱因斯坦对相关的观察结果提出了更为简洁和高明的解释。
我坚持认为,支持泛灵主义的理由是其强有力的简约性。这种理由的基础是哲学家罗素、天体物理学家爱丁顿以及其他学者曾经辩护过的观点,即自然科学不能告诉我们什么是重要的,只能告诉我们世界的样貌。
物理学家的工作是给我们提供数学模型,让我们可以精准地预测事物将要怎么发展变化。他们提供相当有用的信息,引发科技进步,让我们以非同寻常的方式操控世界,在超出我们原有认知范围之外改变社会。但是,了解电子的行为规律是一回事,了解电子的内在本质是另一回事:电子的内部和电子本身。自然科学给我们提供了关于事物运行规律的丰富信息,但让我们全然留在了关于事物内在本质的黑暗之中。
事实上,对于事物的内在本质,我们只知道某些事物——比如我们的大脑——涉及感受和经验。现在,我们面临着理论上的选择,要么支持基本粒子的内在本质涉及感受和经验,要么支持我们完全不清楚它们的内在本质。根据前一种推测,宏观事物的本质与微观事物的本质是连续和一致的。根据后一种推测,我们会走向复杂性、不连续性和神秘主义。在理论上急于构建与数据一致的简约而统一的观点,会直接导致我们走向泛灵主义。
在大众的心中,物理学正在逐步给我们完整地描述空间、时间和物质的本质。根据目前的学科范式,物理学家不会将感受、经验归为基本粒子的属性,所以泛灵主义似乎不太可能真实。但一旦我们意识到物理学家完全没有向我们揭示物质实体的本质,而且我们对物质的内在本质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某些物质有感受和经验,那么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变得非常不同。
我们能从物理学家那里获悉无边宇宙的抽象的黑白结构,但我们必须要用内在本质给其涂上颜色(歌德说:理论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树常青)。至少我们知道给某些事物涂上颜色:生命体的大脑具有感受和体验,不是一架冰冷的机器。如何给余下的其他事物涂上颜色?最优雅、简单、理智的选择是用同样的笔给世界涂上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