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移民过,可能会感觉某些事情早已随风而散了——可能是一段关系,一个家,一种安全感或是归属感。由于这种遗失感,你可能不断在脑海中重构老地方的场景、气味、声响或景观——这有时会导致压力和焦虑的思绪。
这就是我在新论文里对“认知不动性”现象的描述[1],该论文已发表于《文化与心理》(Culture & Psychology)。这项研究使用了特别的研究方法:自我民族志(autoethnography),这种研究方法“将自己(作者)作为研究主体”。因此,该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我本人远离故土(非洲的伊博地区 [Igbo land]),远居英国与德国时的所见所感所思而著成。
认知不动性是一种具有精神压迫性的陷阱,落入圈套的人会有意无意地在脑海中回想过往所居地所发生的事。我们这样做是想挽回已失去的景象。当人们因战争、家庭和工作等不可控因素不得不搬离原住所时,他们的身体可能在物理意义上来到了新世界,而心灵却仍然遗困于故乡。
对话:来自科学家和医生的分析
因此,这些人可能被称为“认知性地无法移动”。在认知不动期,这些个体可能会通过重塑往事或重返故乡来寻求安慰。
这种现象可能会引发与“思乡病”(homesickness)相关的联想,但是,这两种现象其实不尽相同。“思乡病”,顾名思义,就是思念旧家的情绪,而认知不动性则是作用于注意力和记忆上的认知机制,将我们的精神困于旧地——无论是过去的家,还是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们的有意记忆(conscious memory)由语义记忆(semantic memory)和情景记忆(episodic memory)构成,它让我们能够同时记住关于过去事和当下事的基本知识。特别是情景记忆,它帮助我们记忆或重塑过去的体验,以及那些感觉上经历过但实际并未发生的事件。
的确,研究表明,回忆实际上是一个想象的过程——受到“今日之我”的信念和情绪状态的影响,我们总是以并不十分准确的方式重现往事。这种重塑过程会美化过去的时光。
被困的心灵
我相信这种体验对于有过移民经历的人来说应该很常见。在一项关于叙利亚难民的研究中[2],一位逃亡到土耳其的叙利亚学生说道:“我仍在叙利亚。我的灵魂仍在那里。我的心中永远带着我已故表亲的记忆,这影响着我适应土耳其。那些日子不可能重现了。”另一名叙利亚学生说道:“我离开了我的故乡,我的国家,我的亲戚,叙利亚一切的一切。我身在这里,心却仍在叙利亚。”很明显,这两名学生都在经受认知不动性。
由于认知不动性,一些背井离乡的人一生都在怀念故乡。然而有趣的是,真正回到故乡时,认知不动性又出现了——这些人会马上开始渴望回到现在的家。所以,根据我的研究,移民过的人可能会有一种“无家可归感”,即觉得没有哪个家是真正的家;就连过往的家——或者说故乡——也在现实中失去了它所有的特殊属性和诱惑力。
原因显而易见。追根到底,自我与居住地的关系密不可分[3]。因此,“我们究竟是谁”极大程度上受到现留地及或未来意愿迁往之地的影响。
这一理论有着深远的影响。比如,“认知不动性”可能会造成融入新环境或交新朋友的困难[4]——并且,无法着眼于当下会让我们更加拘泥于过去。深陷于过去的泥沼也有可能妨碍人们向前看。这也可能为本该美好的存在状态带来一些不良连环反应——即既需要聚焦过去于现在,又要着眼未来,只有这样才感觉良好。
解决路径
根据我的研究,认知不动性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症状包括意识到自己身已不在心却犹在故乡,以及这一认知引发的压力和焦虑。在这一阶段,大部分移民会有很强的不确定感,这为他们的新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包括安置新居、学习新技能(比如学习移民地的语言或者认识新朋友)。
第二阶段的症状包括有意识地寻找已失去的、或遗弃的物件,相较于第一阶段,这一阶段更为紧张。在这一阶段,移民们有可能会启程回故土,以重构记忆并重读旧地。尽管物理意义上回到这些地点可以减轻心理负担,但也只是缓兵之计。
最后一个阶段的症状包括有意识地保值并寻求新的目标以抵消“丢失感”。达成这一目的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使用如艺术或图像一般的人工制品来符号化丢失的家园。不过,移民在“建立新家园”的同时也可以表达他们对故土的怀念和向往[5],这二者并不矛盾——比如,和老乡或有同一宗教信仰的人做朋友。这实际上是一种可以减除焦虑的永久方案。
眼下,可以确认的是认知不动性没有完美解药。然而,心理学提供了一些有效方案,尽管这些方案目前还没有被放在认知不动性的背景下研究。
比如,现在存在心理干预技术可以帮助人们平衡对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精神关注度[6]。为了避免困于过去,开始着眼当下,我们可以试着写下今天发生的值得感谢的事情;同时,想要变得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我们也可以试着想象一下五年后能成为的最好的自己——不管当下的自己正处在顺境或是逆境中。
后记
胡夏天:翻译这篇文章的时候是刚刚到美国的阶段,尽管有各种各样的不适应,更多的还是新奇,对认知不定性的体会也较少。从翻译完毕到现在发表,将近是半年的时间。中间也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大概大脑也没太搞清楚究竟身在何方吧。个人对“异国他乡”的想法也改变了不少。在这里算是安顿下来,有了稳定的社交圈、当地的朋友,连饮食习惯也逐渐white washed了。
想吃家旁边的油条包子热豆浆啊。
景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时常搬家的朋友是否更容易产生无家可归感?人类莫非是无“家”可归的旅者?回归最初的花园之梦(对真正本源的追寻)是否存在于人类的集体意识深处?“家”——不可思议,不可测量,无始无终,向你致敬。
参考文献
1、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10.1177/1354067X221111456
2、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2144-020-01233-x
3、https://www.academia.edu/13590788/Body_Self_and_Landscape_A_Geophilosophical_Inquiry_into_the_Place_World
4、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2144-020-01233-x
5、https://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1369183X.2021.1965471?journalCode=cjms20
6、https://www.tandfonline.com/doi/full/10.1080/17439760.2020.1858335
作者:Olumba E. Ezenwa | 译者:胡夏天 | 审校:景行 | 编辑:eggriel | 排版:盐 | 封面:Katarzyna Surman | 原文:https://theconversation.com/cognitive-immobility-when-youre-mentally-trapped-in-a-place-from-your-past-185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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