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不太好。人们会说,如果你聪明的话,你应该朝着美好未来努力,牺牲眼前的玩乐。然而,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对未来打折扣,这也是经济学家做预测时的倾向。
假设你会捡到5块钱,你是想在上小学时,还是在二婚时?人们往往会随年龄增长变得富有,相比于49岁,5块钱对9岁的你更有意义。并且,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们不能总是相信会有未来。
在沃尔特·米舍尔(Walter Mischel)著名的“棉花糖实验”中,实验者让孩子们等一会儿再吃棉花糖,这样他们就可以再拿到一颗棉花糖。但有可能一些孩子根本就不相信实验者真的会给出第二颗棉花糖,所以他们立刻吃掉了第一颗棉花糖。
如果五年后一颗巨大的流星让人类文明戛然而止,那么为退休储蓄就毫无意义。经济学家将此称为“灾难”或“危险”率。
对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学家、博士后桑吉尔·亚瑟·李(Sangil Arthur Lee)来说,从演化的角度出发,危险率是合理的。“你可能活不到下一个冬季,所以你需要做的事情存在一些内部权衡,这不仅仅只针对人类,对动物亦然。”他说。
在本科阶段,李对鸽子开展了延迟折扣实验,实验中有一个按钮意味着现在获得少量食物,另一个按钮意味着等待后会获得大量食物,鸽子可以选择啄其中一个。“我们所知道的是”,李说,“对于鸽子、猴子、鼠类和许多动物来说,他们也会以和人类非常相似的方式对未来的奖励打折扣,这是一种双曲类型的折扣*。”
我们会非常快速地对未来奖励大量打折,比指数形式*的折扣程度更大,但双曲折扣率随着时间延长会减小。
*译者注
延迟折扣或跨期决策领域会以许多不同的模型来描述决策行为,双曲折扣是一种常见的折扣模型,折扣因子是延迟时间的双曲函数,其基本形式是d(t)=1/(1+kt),其中k是折扣参数,一般是正数,t表示获得奖励前需等待的时间,d(t)表示折扣因子,指折扣后剩余的效用所占的比例。例如,10天后获得100元,人们可能认为和今天获得80元的效用相当,那么折扣因子d(t)是80/100。
指数折扣是另一种常见的折扣模型,折扣因子是延迟时间的指数函数,其基本形式是d(t)=exp(-kt),此时单位时间的折扣率(1-d(t)/d(t-1))是一个定值1-exp(-k),k是折扣参数。而双曲折扣单位时间的折扣率是k/(1+kt),其数值随着t增大会越来越小。
什么会导致我们对未来打折?在一项新的研究中,李与他的同事们将这至少部分归因于我们的想象力1。当我们在思考什么还没有发生时,这往往是抽象的。另一方面,对于现在的事情,我们会以更具体的方式考虑。我们往往对能够生动想象的事物拥有更加强烈的情绪感受。
抑郁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糖尿病患者透析的场景会令人感到不安。事实上,抑郁通常要比糖尿病糟糕得多2。然而人们往往会说,他们宁愿抑郁。类似地,由于未来的事物也会被抽象考虑,我们对它们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低估了它们的价值。
李和他的同事使用fMRI技术,通过检测人们在做未来相关决策时大脑的活动证实了这一假设。他们使用大脑解码器检测了“前瞻性思维生动性的神经信号”,发现“生动性的神经指标会随着奖励的未来延迟程度越长而降低”。李让人们想象各种事物,具体的或抽象的,愉快的或不悦的。“我们发现,当他们看到遥远未来的选项时,他们的神经生动性分数降低了。”李说。
从表面上看,这种想象偏差,即未来收益看上去不那么生动,对我们并不利,因为延迟满足非常有用。一项近期分析表示,个体延迟满足的一般能力,或把未来结果看得比眼前结果更重要的能力,在生活的许多领域预示着更大的成功3。
如果延迟满足对我们是有益的,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应该延迟到多远的未来?
这是哲学家威廉·麦克阿斯基尔(William MacAskill)在他的新书《我们欠未来什么》(What We Owe the Future)中提出的问题。他认为,我们应该同等重视未来人类和当代人类的福祉,不要对未来打折,至少要高于危险率。
“为了看出这一想法多么符合直觉,假想一下,在登高时,我在小路上扔了一个玻璃瓶,它碎了。”他写道,“假设我没有清理,之后一个孩子会被玻璃碎片严重割伤。在决定是否清理的时候,孩子何时会割伤自己重要吗?到底是一周、十年后还是一个世纪后是我应该关心的吗?不,危害就是危害,无论何时发生。”
当我们回望过去时,未来折扣会导致令人难以置信(也许是荒谬的)结论。哲学家托比·奥德(Toby Ord)在《悬崖》(The Precipice)一书中写道,“……图坦卡蒙国王(King Tutankhamun)将不得不把他同时代人生命中一天的痛苦,看得比今天活着的77亿人一生的痛苦更加重要。”这似乎是荒谬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不像未来,现在提供了更多确定的机会。我们知道现在有数以亿万计的人在遭受痛苦,但图坦卡蒙没法知道。
麦克阿斯基尔和其他人对于折扣率应该是什么表示担忧,因为这对于我们对世界的决策很重要,对那些还未出生的人我们应该抱有多少关心?人们可能会认为科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遗憾的是,它做不到。尽管我们可能会更好地了解与未来有关的不确定性,并得到一个更准确的风险率,但单纯基于时间我们应该折扣多少,并不是一个科学问题,这是一个价值问题。
李的实验表明,这些价值受到事物的影响,例如我们想象某件事情的具体程度,但经过思考这些事物(与价值)应该是无关的:我们不应该只是因为某事物更难想象就不重视它。当然,关于人类的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高度重视遥远未来的结果是不可能的。
与这一偏差抗争的一种方式是,我们可以有意识地、更生动地想象未来,而不是仅仅使用我们默认的、习惯性的想象。我们可以从艺术中获得一些支持,科幻电影和写作生动的小说为我们提供了能够让想象萌发的图景,我们能够用来让可能的未来更加具象。
《星际迷航》帮助我们看到了一幅乐观的未来图像。《头号玩家》帮助我们想象,如果我们几乎所有清醒的时间都花在虚拟现实中,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反乌托邦的未来场景也能帮助我们想象,以及在情感上更强烈地感受到人类未来的风险。
科幻让未来场景更难被人忽视,无论它们充满希望还是令人恐惧。
参考文献
1. Lee, S., et al. A neural signature of the vividness of prospective thought is modulated by temporal proximity during intertemporal decision making.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9, e2214072119 (2022).
2. Clark, A.E., Flèche, S., Layard, R., Powdthavee, N., & Ward, G. The Origins of Happiness: The Science of Well-Being Over the Life Course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Princeton NJ (2018).
3. Benjamin, D.J., et al. Predicting mid-life capital formation with pre-school delay of gratification and life-course measures of self-regulation.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179, 743-756 (2020).
译者:Xhaiden;校对:eggriel;编辑:eggriel
原文:https://nautil.us/why-your-brain-isnt-into-the-future-24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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