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科学

自然演化对你说，请多笑笑！

作者神经现实2022年12月7日71

一位临产的妇女正在经历宫缩的疼痛。突然，她大声吼道：“嫑，tswl（疼死我了）！”

医生说： “这么说/缩, 没问题！”*

一直以来，学界一直在试图解释我们到底为什么会笑。目前已有的理论^[1]包括打破禁忌、凸显自身的优越感，以及体现不协调性。

*译者注

*原文“Shouldn’t! Wouldn’t! Couldn’t! Didn’t! Can’t!”；“Don’t worry, These are just contractions.”这里的contraction是双关：缩”和“宫缩”，这里妥协地用“缩”表示“说”和“缩”。

**不协调论，即两种不相容的意义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下所造成的反差。

为了寻找更多解释，我决定回顾近十年来英语界有关笑和幽默感的现有研究。在查阅了上百篇文章之后，我的研究^[2]发现，发笑有可能是自然演化赋予我们的生存工具。

论文题目：

Laughter: A signal of ceased alarm toward a perceived incongruity between life and stiffness

DOI：

https://doi.org/10.1016/j.newideapsych.2022.100977

总的来说，我所查阅的关于幽默理论的文献着重关注三个领域，分别是笑的物理特性、引发笑的神经机制以及笑给健康带来的益处。这三个方面的论文加起来共有150多篇，为人类发笑的重要情境特征提供了证据。

在对多种理论分门别类之后，我将笑的过程浓缩成了三个主要步骤——困惑、消解、警报解除。我将在下文中逐一解释。

从人类发笑的机制来看，人类保留笑很有可能是数千年来自然选择^[3]的结果，因为它能帮助人类生存下去。反过来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如今会更容易被幽默的人吸引。

笑的演化

尽管不协调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幽默引起的发笑，但它并不能解释所有情况。因此，人们发笑归根结底并不是由于某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协调或反差感，而是因为我们在好笑场景中对事物本来正常状态的期待被打破了。

举例来说，如果我们看见一只老虎在马路上游荡——这种场景确实反差感挺大的，但是老虎在街上乱跑一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反而听上去怪吓人的。但是，如果这只老虎是像球一样在街上乱滚的话，场面就会变得好笑起来了。

反英雄动画角色霍默·辛普森在《辛普森一家》里像皮球一样从屋顶上掉下去又弹起来的情景、或是当他试图“掐死”他儿子巴特时，巴特像橡皮一样吐着舌头瞪着眼睛的样子都令人忍俊不禁。人们觉得这些情景好笑是因为人类经验在动画中被夸张化了，在动画里，一切荒谬可笑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一件事情要想好笑，首先必须得是无害的。我们觉得街上乱滚的老虎和霍默·辛普森可笑，是因为我们知道他们不可能是真的，因此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实际的伤害。同时，因为在虚拟世界中，他们虽然遭受折磨，但看上去也并不痛苦。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发笑的三个基本步骤：首先，发笑需要一个能够激起反差感的奇怪情景（所谓困惑或恐慌阶段）；但这种困惑或恐慌所引起的忧虑或压力，必须在第二阶段得到克服（所谓消解过程）；最后，当警报解除，人们确认安全后，则会通过发笑来释放刚才的紧张情绪。

千百年来，人类通过笑向同类传递危机解除^[4]的信号，用笑声告诉别人此情此景不用抵抗，也用不着逃跑^[5]。这也是为什么笑通常具有传染性的原因——笑声能让我们更团结、更友善，象征着恐惧和担忧的终结。总的来说，笑声就是对生机的肯定。

我们可以直接用上面的理论来解释1936年著名喜剧《摩登时代》^[6]里的幽默。电影里，查理·卓别林扮演的小流浪汉角色像机器人一样着魔似地在工厂里拧螺栓。我们冲这个角色发笑，是因为我们不自觉地想要通过笑来告诉别人，电影里这种令人不安的机器化的工人形象是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出现的——不必紧张，那个小工人再怎么行为古怪也都还是人类，他不可能真的变成机器的。

幽默的功效

同理，文章最开头的笑话也是从一个日常的生活镜头开始，逐渐转为一个有些令人奇怪和困惑的情景（笑话里女人所说的话跟她所处的场景很不协调），直到最后，因为医生的回答一语双关，我们才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情景并不是严肃认真的，反而十分滑稽，这才解除了紧张感，开始觉得好笑。

正如我早先对人类哭泣的研究发现^[7]一样，笑对人的生理机能也有很重要的作用。笑和哭泣、咀嚼、呼吸或走路一样，也是一种节律性行为，属于身体的释放机制。

控制笑的脑区同时也控制情绪、恐惧和焦虑感。因此，发笑能够打破人类所处情境中的压力和紧张情绪，让身体得到放松。

在医院，幽默也常被用来辅助病人恢复，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小丑疗法^[8]。有研究表明，幽默可以促进血压升高，增强免疫力^[9]，帮助克服焦虑症和抑郁症^[10]。

我回顾的研究^[11]还提出幽默在教学中的重要性，幽默尤其被用来强调重要概念和思想理论。与幽默相关的课程材料，能延长学生的注意力，并能提供更加轻松高效的学习环境。在充满幽默的课堂上，学生的焦虑感会减少，课堂出勤率和学习动力都会有所提高。

爱与笑

与笑相关的研究数据也解释了为什么人们会爱上那些能让自己笑的人。人们喜欢幽默的人，并不单纯是因为对方表现得诙谐幽默，背后的原因其实更为复杂。如果别人的笑激发了我们自己的笑，那么这个人就相当于在向我们传递安全信号，告诉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可以放松下来了。这种安全信号往往能够创造信任感。

如果我们被他人的笑话逗乐，这种笑就能帮助克服我们在奇怪或陌生环境中产生的恐惧感。而如果一个人的幽默能够鼓励我们去克服恐惧，那这个人就会显得很有吸引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喜欢上那些让我们笑的人的原因。

如今，我们当然不会对笑本身思考太多。我们享受笑是因为笑声令人振奋，而且多笑笑有益健康。但事实上，从演化的角度来看，笑作为一种人类行为也许帮助实现了人类在危机意识和自我保护方面的重要功能。就算到现在，每当我们与危机擦肩而过，也都常常会出于纯粹的解脱感而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参考文献

1.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10.1177/1088868320961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