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有上千年的大麻使用史，而如今，大麻是最流行的药物之一。由于它能带来愉悦感、放松精神，大麻的处方及使用在多个国家已被列入合法范围。
不过大麻究竟如何影响我们的心智？在最近发表于《心理药理学期刊》[1]、《神经心理药理学》[2]以及《神经心理药理学国际期刊》[3]中的三项研究中，我们发现大麻可以影响众多认知及心理过程。
根据联合国毒品和犯罪办公室的报道，2018年全球大约有1.92亿15-64岁人群使用大麻作为消遣。年轻人对大麻尤其渴望：35%的18至25岁青年人群都在使用大麻[4]，而在26岁以上的人群中这个比例仅为10％。
这意味着使用大麻的主力军为大脑尚在发育阶段的青少年和青年[5]，也就是最易受到大麻使用对脑的长期作用影响的人群[6]。
大麻主要的精神亢奋成分是四氢大麻醇（Tetrahydrocannabinol，THC）*。它作用于大脑的“内源性大麻素系统”，也就是由一类专门对大麻化学成分反应的受体蛋白组成的系统。大麻素受体集中分布在脑中的前额区及边缘系统区域，而奖赏及动机就涉及这些脑区[7]。它们调节脑中包括多巴胺（dopamine）、GABA**（gamma-aminobutyric acid）、谷氨酸（glutamate）在内的化学物质的信号传递。
*译者注
*四氢大麻醇是大麻主要的精神亢奋物质。THC与CBD一起为大麻的两种主要成分。在人类与动物中，THC的摄入会导致多种已知的副作用，例如：扭曲的时间概念 (Atakan, Morrison, G. Bossong, Martin-Santos & A. Crippa, 2012)
**伽玛氨基丁酸（GABA）是一种抑制性神经递质。大麻中另一种主要成分CBD（Cannabidiol）就是通过促进GABA＋的产生来降低部分脑区的兴奋程度，以此达到放松、止痛等效果。
而我们都知道，动机、奖赏与学习的过程都与多巴胺有关。GABA及谷氨酸对于包括学习和记忆在内的认知过程也十分重要。
大麻对认知功能的影响
大麻使用会影响认知功能，而对有大麻使用障碍（Cannabis-Use Disorder）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大麻使用障碍的表现为对药物持续渴望且扰乱工作学习等日常活动。统计数据表明，大约10％的大麻使用者达到了大麻使用障碍的临床标准[8]。
在本研究中，我们对39位有大麻使用障碍的被试进行了认知测试（被试在测试当天不得摄入大麻），并将结果与20名从未或极少使用大麻的人进行比较。我们的结果表明，和控制组相比，有大麻使用障碍的被试在剑桥神经心理测试题组*中记忆测试的表现明显更差[9]。同时他们的执行功能（executive functions，一系列包括弹性思维在内的认知过程的统称）也受到负面影响。结果显示大麻的效果与初次使用年龄有一定相关性：使用大麻越早，他们的执行功能受损越大。
*译者注
《剑桥神经心理测试题组》：（Cambridge Neuropsychological Test Automated Battery，CANTAB）是由剑桥认知（Cambridge Cognition）开发的基于计算机的商业认知测试系统。测试的能力包括：常规记忆与学习、工作记忆和执行功能、视觉记忆、注意力和反应时间、语言、口头记忆、决策能力，以及反应控制。
在轻度大麻使用者中也发现了类似的认知障碍。这些使用者比起其他人在做决策时往往更冒险，计划能力也更差[10]。
虽然大多数研究的对象都是男性，但有证据表明大麻使用对认知能力的影响还存在性别差异[11]。我们发现，男性大麻使用者对事物的视觉识别记忆更差，而女性使用者的注意力和执行能力更受影响。而且在我们控制年龄、智商、酒精及尼古丁使用情况、情绪和焦虑症状、情绪稳定性与冲动行为等因素后，性别差异依然存在。
奖赏，动机与心理健康
使用大麻会影响我们的感受，进而影响我们的思维。例如，此前的研究指出大麻使用会扰乱奖赏与动机系统及其相关的脑回路[12]。它能降低人们努力工作的动力，剥夺达成成就时获得的满足感， 从而影响人们在学习和工作中的表现。
在我们最近的研究采用的脑成像任务中，我们让被试躺在成像仪中观察橙色或蓝色的方块。如果橙色方块出现且被试作出了反应，在短暂延迟后，被试会得到金钱奖励。这样的实验设计帮助我们了解脑是如何对奖赏作出响应的。我们尤其关注了脑的奖赏系统的关键区域——腹侧纹状体（ventral striatum）。我们发现大麻对腹侧纹状体没有直接影响，对奖赏系统的整体影响也微乎其微。不过，该研究中的被试均为中度大麻使用者。而正如我们在大麻使用障碍研究中发现的那样，大麻的效果在重度及长期使用者中可能更为显著。
有证据表明大麻也会导致精神健康问题。我们发现在青少年中，大麻的使用与更强的“快感缺乏”*症状有关[13]。有趣的是，大麻的这一作用在新冠疫情封锁期间尤为严重。
*译者注
快感缺乏（ Anhedonia）是一种对原先能带来快乐、感兴趣的事物失去兴趣的症状，同时也是抑郁症的主要症状之一。
青少年时期的大麻使用被认为是导致精神病症状及精神分裂症的危险因素。一项研究表明[14]，大麻使用会中度提高年轻人表现出精神病症状的风险，但对于本身就有精神病倾向（指在一项关于偏执想法和神经质的核查清单中得分较高）的人群来说，大麻的负面效果要强得多。
作者评估了2437个年龄在14-24岁之间的青少年，并在报告中指出，在无精神病倾向的群体中，大麻使用者（21％）表现出精神病症状的比例比常人（15％）高出6％。而在有精神病倾向的人群中，非大麻使用者表现出精神病症状的几率为25％，而这个数字在本就有精神病倾向的大麻使用者中高达51％。
对于为何大麻与精神病发作有关，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有假说认为多巴胺和谷氨酸或许在这种关联的神经生物学机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15]。
另一项针对780个青少年的研究指出，大麻使用和精神病症状之间的联系很可能与一个叫做“钩回”*的脑区有关[16]。钩回坐落于参与记忆的海马旁回（parahippocampus）和参与气味处理的嗅球（olfactory bulb）之中，其中有大量的大麻素受体。该区域此前被指与精神分裂症以及精神病发作有关。
*译者注
钩回（uncus）也有译作回钩，全称海马钩回（ Uncus Gyri Hippocampi），位于海马旁回前段，目前对其功能所知甚少，但已知钩回与癫痫等疾病有关。
大麻使用的认知及心理影响可能最终某种程度上还是取决于剂量（包括频率、时长及浓度）、性别、基因易损性（genetic vulnerability）以及初次使用年龄。不过我们尚需了解这些影响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一篇总结了诸多研究的文章指出，对于轻度的大麻使用者来说，在戒断一段时间后，大麻的负面影响便会减轻[17]。
不过即便如此，人们还需警惕大麻的长期使用对心智的影响，尤其对于大脑尚在发育中的青少年来说。
作者：Barbara Jacquelyn Sahakian； Christelle Langley； Martine Skumlien； Tianye Jia | 排版：光影
译者：Santo Stefano | 校对：M. W.
编辑：老司橘 | 封面：Sylvia Stø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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