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疼痛，不只带来疼痛

慢性疼痛会对人们的生活造成深远的影响，比如导致退休的提前或导致对处方止痛药依赖。对长期疼痛的研究揭示了一项更隐秘的后果——长期受疼痛困扰的人往往会做出更糟糕的决策，包括高风险的金融投资和不健康的食物选择。

例如，在实验室的赌博实验中，研究者经常要求参与者从偏向不同结果的牌组中抽取卡片^[1]。大多数玩家很快学会了坚持选择更安全的卡片，但患有慢性疼痛的玩家往往不这样做，他们会赌上一大笔钱，使债务越来越多。

在某种程度上，患有慢性疼痛的人更愿意去赌博，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缺少一些微妙的身体变化^[2]：心跳加速、胃部紧张的感觉*、手心出汗，这些变化都会帮助我们意识到自己即将做出一个坏决策。尤其在面对难以用逻辑解决的模棱两可的选择时，我们更可能遵从直觉。但是患有慢性疼痛的人在选择一张高风险卡片之前并不会表现出上述的生理迹象。科学家们推测，慢性疼痛可能会产生抑制其他身体信号的背景噪声，或直接改变大脑区域，使其对内感受的敏感度下降。

*译者注：原文butterflies in the stomach是一个惯用语表达胃部有“颤动”的感觉。这种现象是由战斗-逃跑反应（fight-flight response）中肾上腺素的分泌所造成的。

当然，并不是每个慢性疼痛患者都有赌博问题。但是研究表明持续的疼痛会对日常的理财选择产生负面影响^[3]。除此之外，挥之不去的痛甚至会促使人们改变饮食习惯，更容易在不饿的时候暴饮暴食。

一个痛苦的趋势

慢性疼痛是个令人担忧的普遍现象，每4个成年人中就有1个人患有慢性疼痛，每年对美国造成的医疗保健支出和生产力损失达6350亿美元^[4]。对职业运动员和军队人员的调查展现了更严重的情况：在近年来经历过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的退伍老兵中，有超过80%的人遭受着由创伤性脑损伤带来的持续性疼痛^[5]。

科学家们仍在研究疼痛如何影响我们的饮食习惯。一项2014年发表在期刊《疼痛》上的研究发现^[6]，遭受下背部疼痛的人从吃高脂肪食品中获得的满足感更少。那些患背痛的人经常在满足感缺失和已经感觉到饱的时候继续吃东西。该研究的领导者、罗切斯特大学的精神病学家保罗·格哈（Paul Geha）专攻疼痛的神经科学，他说：“疼痛患者就像抑郁症患者一样，无法感受到快乐，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享受某些事情的能力。如果你对食物失去了满足感，你可能会吃得更多，因为满足感是一种饱腹感。”

2022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饮食紊乱通常出现在疼痛变成慢性之后，并且和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的结构变化有关^[7]。伏隔核是一个涉及动机和奖励的大脑区域，刺激啮齿动物的这一脑区可以促使它们在没有饥饿感的情况下暴饮暴食^[8]。疼痛患者被破坏的大脑奖赏回路可能解释了为何慢性疼痛和肥胖一起出现。多年来科学家们的主流观点是，处于疼痛中的病人会避免体育活动，也就是“恐惧-回避模型”*。但是哈格称，这个模型缺乏证据，而且并不适用于同样表现出体重增加的偏头痛患者。

*译者注：恐惧-回避模型（fear-avoidence model）：该模型由Lethem等人在1983年提出，他们指出于人们对疼痛增加或者再次受伤的恐惧会回避一些运动和活动。

旧习难改

持续性疼痛也可能使人无法调整他们的思想和行为，以适应新环境的要求。这种特征被称为认知灵活性，它使得我们在面对意外情况时可以改变习惯，例如火车取消时，或者遭遇一场全球流行病时。

在实验室中，患有慢性疼痛的大鼠可能可以很快学会拉动拉杆来获得食物，但是比起健康大鼠，它们也更难适应变化的环境。当增加一个能释放更多食物的拉杆时，患有慢性疼痛的大鼠需要花更多时间去适应拉动新的拉杆^[9]。与之相同，患有衰弱性疼痛的人有能力按照某种规则来对扑克牌进行分类（比如按照花色）。但当规则改变时，他们就难以适应^[10]。

通过脑扫描可以看到疼痛带来的恶性影响。患有持续性背痛的人前额皮质的灰质较少^[11]，这一脑区涉及疼痛感知、决策和认识灵活性。对额叶皮层无休止的刺激可能导致它改变自身的神经连接，削弱个体做出合理决策和调整思维模式的能力。因此，患有慢性疼痛的人更有可能坚守固有认知，而对更好的选择视而不见。

像认知行为疗法这样的技术已经被用于应对慢性疼痛所带来的心理影响。一些研究人员建议调整治疗方向，采用提高认知能力的策略^[12]，这种方法通过教授利用未受损脑区的回忆技巧，帮助改善中风患者的记忆。随着我们对疼痛如何操纵头脑有更深的了解，那些正在开发治疗慢性疼痛的新疗法的人们也许会开始意识到，不仅仅要帮助减轻患者的疼痛，还要帮助他们更清晰地思考。

参考文献

1.https://link.springer.com/article/10.1007/s10683-017-9515-6

2.https://www.dovepress.com/patients-with-chronic-pain-lack-somatic-markers-during-decision-making-peer-reviewed-fulltext-article-JPR

3.https://journals.lww.com/pain/Fulltext/2019/07000/People_in_pain_make_poorer_decisions.19.aspx

4.https://nap.nationalacademies.org/catalog/13172/relieving-pain-in-america-a-blueprint-for-transforming-prevention-care

5.https://linkinghub.elsevier.com/retrieve/pii/S0003999317302605

6.https://journals.lww.com/pain/Fulltext/2014/04000/Decreased_food_pleasure_and_disrupted_satiety.11.aspx

7.https://journals.plos.org/plosone/article?id=10.1371/journal.pone.0263527

8.https://doi.org/10.7554/eLife.34955.001

9.https://journals.lww.com/pain/Fulltext/2018/07000/Chronic_pain_impairs_cognitive_flexibility_and.22.aspx

10.https://linkinghub.elsevier.com/retrieve/pii/S1526590015005994

11.https://www.jneurosci.org/content/24/46/10410

12.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20-80740-0

作者：Holly Barker | 翻译：毛豆 | 封面：Larissa Ribeiro

校对：玛雅蓝 | 编辑：老司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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